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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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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黑了, 賀允站在謝知微家大門前, 看著裏面被燈光點亮的建築。

她腦子裏亂糟糟的,全都是張巖剛才說的話。

她說:“謝知微背景非常覆雜, 他曾是謝家最優秀的後輩, 如果不是和家裏人政見不合,過些年你應該會在新聞聯播上聽到他的名字。”

“你肯定好奇, 為什麽我無緣無故的這麽照顧你。因為我的任務就是保護你的安全, 原因我不能告訴你, 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話,可以去問謝知微, 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你可以和謝知微合作,在他身上有很多機遇, 同時也意味著很多的風險,要不要冒險你自己衡量。但有一點你一定要記住, 不要相信任何人, 包括我,因為我也不知道上級接下來的任務是什麽,而我必須服從命令。”

盡管張巖語焉不詳,但賀允還是敏銳的覺察到了, 她保護自己的原因和父親死亡一樣,都和那支帝王綠有關, 都和自己莫名其妙的突然能看到翡翠原石的內部結構有關。

她必須要弄清楚一切, 否則以後會有無窮無盡的類似梁家那樣的人等著自己。

她一口氣跑到這裏, 臨進門卻遲疑了, 張巖說她也不可信,那她為什麽就能保證謝知微可信呢?謝知微又憑什麽會告訴自己一切呢?

四周全都是黑暗,只有面前的房子發著亮晶晶的光,引導著她往裏走。

可是,結果真的像她預想的那樣嗎?謝知微為什麽要幫助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人?

沒錯,賀允覺得謝知微一點都不喜歡自己,就像他養的那只山貓,看人的時候都帶著漫不經心。

正猶豫著,大王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出來,汪汪叫著歡快的從鐵門縫隙中鉆了進去,賀允想攔都沒攔住。鉆進去之後,它還站在裏面沖她汪汪叫著催促,見賀允沒反應,腦袋一歪,仿佛在不解為什麽賀允不進來一樣。

賀允:“……大王,快出來。”

大王站在原地沒反應。

“回家給你牛肉幹吃!”

大王哼哼唧唧一陣,有些心動了。

賀允心中一喜,再接再厲:“還有小布丁,小骨頭,三文魚棒……”

大王更心動了,往前走了兩步,賀允幹脆蹲下,把家裏的零食全都細數一遍,哄道:“回家每一樣都給你吃,好不好?”

眼看著大王就要被她誘拐回去了,裏面傳來一聲大貓的低吼,大王耳朵一立,立刻拿圓滾滾的屁股對準賀允,往聲音傳來處走了兩步。

賀允:“……”

她聲音裏終於帶了氣,“人家都罵你‘笨狗’了,快回來,我們不和壞人玩……”

話音未落,就見大王歡快的叫起來,一雙穿著運動鞋的腳出現在她視線中。

“哦,我是壞人?”

賀允擡頭,抿了下唇。

看吧,就是這種表情,似笑非笑的,居高臨下的,每一根眉毛都似乎帶著嘲諷。

“我在哄大王回家。”

“哄你的狗就要趁機罵我是壞人?”他眉梢挑得更高。

賀允:“……對不起。”

“從你的口吻中我感受不到任何誠意。”他嗤笑一聲。

賀允:“……對不起,請你把大王遞過來,謝謝。”

這人真討厭,怪不得張姐姐說他是個神經病。

“這是你的狗。”他語氣淡淡,往後退一步,擺明了不想管只看戲。

賀允看著大王像見著了骨頭一樣扒在他身上,猛地站起來轉身就走。

剛走兩步聽見汪汪的叫聲越來越近,大王終於跑了出來。

賀允彎腰把它抱起來,捏了一下它軟綿綿的耳朵,佯怒道:“以後再不聽話我就不要你了!”

大王好像知錯了,一遍舔賀允的掌心一邊嗚嗚的叫,可憐兮兮的模樣賀允就是真有氣也生不出來了,更何況她本來就不氣大王。

謝知微站在鐵門後笑了一下,這丫頭人不大,脾氣倒不小。

他微揚起聲音,叫了她一聲:“賀允。”

“我以為你是來找我合作的。”

賀允的腳步停下,抿著唇站了一會兒,把大王放下,轉身。

謝知微雙手插兜站著,一派閑適,“還沒有談判就選擇了放棄嗎?”

賀允反問:“我憑什麽相信你的實力?是你要求入股的,你應該拿出誠意來。”

謝知微大笑,終於有了二十三歲年輕人的爽朗健氣,他一擡下巴,“進來,給你看我的誠意。”

賀允站了一會兒,大步走過去。

進了屋,大王早就又和小貓瘋玩成一團,賀允坐在沙發上,緊緊盯著他,等著他的誠意。

謝知微一直在笑,似乎覺得她正襟危坐的模樣十分可笑,不過還是扔給她一份文件,“今天下午寫的,你看看可行性。”然後靠在沙發上等她。

賀允翻開一看,先感嘆一下這人狂放剛硬的筆跡,幸好她因為學雕刻翻過不少古人更狂放的記錄,還不至於太吃力,一點點把企劃書看完,再看謝知微的眼神就變了。

她是不懂並購,但這份企劃書懵她這個外行人是妥妥的夠用了,從資金到場地到人員到xiāo shòu渠道管理方式全都挑不出一點錯來。

謝知微拉開抽屜抽了一根煙出來,沖賀允示意,見她沒反對這才點著抽了一口,“郭佳這個人我調查過,行事謹慎,人品也不錯,名下的公司規模不大,卻五臟俱全,但是因為某些緣故最近一直在虧損,是個合適的收購目標,你以為呢?”

賀允:“我現在不能答覆你,這份企劃書我要拿走慢慢看。”

謝知微做了個“請”的手勢。

賀允拿著文件站起來準備離開,“賀xiǎo jiě。”他突然又叫住她。

“有沒有人說過你……”見她目露疑惑,謝知微裂開嘴,指了指自己的牙齒,“……笑起來特別像只小兔子。”

接著,他看到她的臉刷得紅了,然後狠狠瞪自己一眼,帶著大王跑開了。

賀允跑到門口突然停下,回頭大聲道:“兔子的是門牙,我那是虎牙。笨蛋!”

罵完笨蛋終於解氣的賀允重重甩shàng mén,把某人可惡的笑聲隔絕到腦後。

賀允回去之後又翻了一遍企劃書,實在挑不出問題,幹脆不費那力氣,直接給張愷英打diàn huà。

張愷英接到賀允的diàn huà非常高興,一聽賀允的請求,立馬答應,讓賀允把zhào piàn傳過來,他先看看,明天就給她聯系律師。

聽她又問張巖,張愷英嘆了口氣,道:“回來飯都沒吃就找不到人了,說是國家機密讓我少管。死丫頭越大越煩人。”

賀允沒再繼續問,她以後也不準備再問了,張姐姐連張叔叔都沒說,可見她剛才告訴自己的那些事情一定在冒險,說不定還會因為這些被處分。

賀允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剛才那番話,她會爛到肚子裏,誰都不告訴。

把企劃書傳真給張愷英,賀允給大王添了狗糧和零食,打開電腦開始翻開私信,果然有不少粉絲都說起了侵權的問題,她發了一條微博,稱已經知道,會處理的。然後找到今天遇見的那兩個女孩的私信,請她幫忙雕一對耳飾,還配了張圖,就是賀允去參加梁家翡翠展的時候戴的那對。

賀允給她們回了價格,如果接受的話她會在三天之內做好,對方秒回接受,然後是一連串的愛你麽麽噠之類的。

第二天,賀允接到了律師的diàn huà,是本地一個知名的大律師,專門負責企業並購的,他和張愷英都認為那份企劃案沒問題。

賀允便又問律師負不負責知識產權方面的問題,對方回說知識產權不是他的特長,但是他的合夥人是這方面的行家,如果賀允有需要可以委托他同事,賀允當然有需要。

很快另一位律師也回過來diàn huà,等賀允把具體情況描述了一遍,並且tí gòng了她作為首創的證據,律師告訴她打官司的話贏面非常大,可以說是百分之百。

賀允便委托了這個律師。

她想要看看結果,如果這個律所不錯的話,等她的公司成立之後,可以聘請他們當公司的律師。

賀允想好了,現在她身邊最好的合作對象就是謝知微,張愷英和孫彬彬不是珠寶行業的,霍思chéng rén不錯,但是裕豐珠寶公司已成規模,若是與他合作他才是主人,賀允不喜歡,只有謝知微。

於是她約了謝知微來自己家談,還有張巖。

其實也沒什麽好談的,賀允對能賺多少錢並不是特別在乎,只要保證這個公司她說了算就行,快結束的時候,花易來送請柬了。

看到家裏這麽多人,還都是不認識的,他楞了一下。

賀允給雙方做了簡單的介紹。

聽說賀允要辦公司,花易看起來比賀允還高興,問采購部能不能給他留一個位置,他也要加入。

賀允想起在老許那裏花易拿給自己的幾塊石頭,閉嘴表示抗議。

請柬放在做面上,謝知微伸出兩根手指翻開一看,眉梢挑了起來,“鬥石大會?”

他道:“我要參加。”

這根本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花易臉色沈了下來,他進來就看謝知微不順眼,本來和小允的二人世界被這兩人攪和了就算了,現在還一副大爺的樣子,忍不住嗆聲,“只邀請了小允一個人,其他人想去的話自己去找請柬。”

謝知微轉目問賀允:“不能帶家屬嗎?”

“噗!”張巖先噴了,她一巴掌朝謝知微揮過去,被他攔下,怒道,“靠,老子說多少遍了,你他媽少占小允便宜!”

接著花易臉也青了。

謝知微按住張巖的手,繼續,“我作為投資者,應該有權利視察一下合作夥伴的業務能力吧?”

賀允:“那你跟著我,不讓進的話我不管。”

謝知微“唔”了一聲,不搗亂了。

花易心裏的小人在尖叫,啊啊啊啊啊——都怪那老頭兒非要拉著他去緬甸,去北京,結果小允身邊多了這麽一個討厭鬼!

可他再討厭謝知微也沒辦法,賀允已經同意了。

鬥石大會轉眼即至,舉辦的地點在翡翠街後的一處廣場上,這裏和人潮如織的翡翠街不同,平素少有人至,更沒有普通人來長見識,一直處於半荒廢狀態。因為要舉行鬥石大會,安排了人提前打掃,擺上了擂臺和主席臺,還有觀眾席,看起來才算像點樣子。

萬事俱備,只欠參賽者。

和賀允這個半路出家的生手不同,在賭石圈裏混幾年的人沒人不知展老斬神仙的大名,聽說展老要舉辦鬥石大會,收到請柬的得意萬分,摩拳擦掌,沒收到的捶胸頓足,卻也興致勃勃。

到了這天,老的小的,本地的外地的,一大早人群就將這小廣場圍得滿滿當當,就等著瞻仰展老的風采。

早上九點,一輛大卡車運來滿滿一車石頭,工人們把石頭卸下來整整齊齊的擺放好,上車離開,這時候,本地珠寶行業的龍頭老大——梁建業拿著話筒上臺了。

不久之前梁家發生的事在場的人基本上都知道,沒想到梁建業再次出現的時候紅光滿面,一點沒有長子重病的悲哀,反而滿臉喜色。

先是一番漂亮的開場白,接著,他開始一個個的介紹本次大會的評委,基本上全都是本地珠寶行業的大佬,甚至還請到了中華珠寶協會的副會長,蔡永慶蔡老先生。

介紹過的人紛紛在主席臺上落座,但最中央的三個位置依然空著。

大家都清楚,這次鬥石大會是展老舉辦的,剩下的這三個位置肯定有展老的一個,可另外兩個呢,誰能坐?

終於,梁建業念到了此次大會的重中之重,“有請此次鬥石大會的主辦者——展江展老先生!”說著,率先鼓起掌來。

人群立刻跟著傳來打雷一般的掌聲,間雜著此起彼伏的歡呼。展老可以說是這裏大部分人一輩子的追求,比一般人見到偶像還要激動得多得多。

踏著沸騰的掌聲,一個看起來只有四五十歲的儒雅男子走了進來,躲在人群中的賀允吃了一驚,她一直以為展老和花老一樣,是個頭發胡子白了一般的老人,沒想到是個中年人。

花易一邊鼓掌,一邊湊到她耳邊低聲解釋:“被展老嚇到了吧,我第一次見也被嚇到了,和我十五歲時見到他的模樣相比,他根本就沒怎麽變過,不少人懷疑他有什麽秘法能長生不老。”

展老坐到了主席臺的正中央,但上面還空著兩個位置,激動過後的人們奇怪的發現,梁建業竟然沒有繼續,那剩下的兩個位置是給誰準備的?

賀允也一樣奇怪,結果頭頂被人摸了一下,她不用想就知道是誰的賤爪子,回頭一看,卻見謝知微沖自己指了指上面的主席臺,然後離開人群,從後背繞了過去。

張巖站在賀允背後,低聲道:“他和他大哥要坐上面。”

果然,兩兄弟被人領著悄無聲息的坐到了展老兩側,沒有任何的介紹。

梁建業拿起話題繼續:“本次大會禁止拍照,禁止錄像,請諸位配合。”接著,他大聲宣布,“鬥石大會正式開始。”

“首先有請收到請柬的朋友們從左側上擂臺。”

賀允拿著請柬,順著人群走上擂臺,這才發現收到請柬的人這麽少,帶上自己只有十二個人,其中一位是花老,還有兩個賀允眼熟,應該見過,剩下九個她都不認識。十二個人中,除了自己全都是男的。

梁建業上前一一開始介紹,“這位是盧明哲,這位是白少康,這位是……”直到賀允,梁建業笑呵呵的沖人群道,“這位不用我介紹,大家應該都能猜到,這位姑娘就是最近炙手可熱的賭石天才,賀允賀xiǎo jiě。”

此話一出,人群立刻傳來一陣騷動,賀允畢竟是新人,公共場合露面得少,很多人聽過她的名字,卻沒見過她的人,從她上臺就一直存在的指指點點在這一瞬間達到了極致,到處都在感嘆,沒想到大名鼎鼎的賀允竟然是個看起來還沒成年的小姑娘,這麽小,真的是那個傳言中的天才少女嗎?

心存懷疑的不是一個兩個,就是擂臺上的人也有人目露輕視,覺得傳言定有誇大之嫌。

主席臺上,展老問旁邊的人:“兩位公子,這就是賀允?”

謝知蘊笑道:“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初來乍到,還不清楚情況,對了,知微在這兒住了有幾年了,認識這位賀xiǎo jiě嗎?”

謝知蘊把話題扯到謝知微身上,展老也好奇的看著他,謝知微從上臺就拿出shǒu jī戴上耳機開始玩游戲,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臉茫然的擡頭,“大哥你叫我?”

謝知蘊含笑又問了一遍,“三弟認識這位賀xiǎo jiě嗎?”

謝知微摘了耳機,唇角一勾就是一縷目中無人的笑,“我認識她做什麽?長得跟豆芽菜似的。”

謝知蘊:“哦,三弟沒看就知道人家長得不好?”

謝知微揚起眉梢,“上臺的時候我就看過了,難道剛才大哥沒看?”

謝知蘊笑了一下,沒再出聲。

展老:“……”

謝家這位三公子倒真是個秒人。

十二人介紹完畢,梁建業開始介紹比賽規則。

場內總共有一千塊石頭,比賽所需的石頭必須在這裏挑選,每塊石頭上有標價,參賽者比賽之後需將所選石頭的金額如數補交。

十二名參賽者共分四組,每組三人,隨機分配,按照先後順序下場挑選三塊石頭參加比賽。每組選出一個優勝者進入下一輪,重新分配進入一對一比賽,最後勝利的兩人再進行一對一比賽。整場比賽分三輪進行,而且比賽有規定,每輪比賽參賽的必須是全賭的原石,已經解開的就算種色再好也失去了參賽資格。

賀允聽完規則就明白了這項比賽到底難到了哪裏,就難到了最後的那項規定上,這不僅要求參賽者能挑出好石頭,還要保證以最小的差距打敗對方,否則很可能會被“田忌賽馬”。例如某人挑了一個最好的石頭,在第一輪就被廢掉了,那第二輪的時候對方挑了一個第二好的,這人即使有更好的賭石技巧,可手上已經沒有更好的石頭了,只能失敗。

想要贏,除了運氣夠好,對手夠菜之外,還要猜到對手參賽的石頭解開是什麽樣,做到心中有數,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抽簽開始,賀允比較xìng yùn,分到了最後一組,可以先看看前面的人什麽戰術,也比較倒黴,好石頭都被前面的人挑過一遍了。

第一組就有花老,毫無懸念的,花老勝得很輕松,近乎滿綠的冰糯剛好壓過對手三人。

第二組勝利的是那個叫盧明哲的人。

賀允對他印象並不好,梁建業介紹自己的時候,他那聲鄙夷的笑賀允聽得很清楚。這是一個莫名其妙就對自己有惡感的人,大概他覺得賭石是男人的游戲,女人,尤其是自己這種年輕的小姑娘,根本就不配參與吧。

第三組的勝利者是白少康,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看起來很爺們兒。

終於輪到了第四組。

前面三輪耗費了大量時間,現在是中午十二點整,大家都已經饑腸轆轆,可誰都沒有提出退席。所有人,包括觀眾和主席臺上的評委,看到賀允上臺的那一瞬間,全都精神一振,心道,重頭戲來了。

首先是半個小時的看石時間。

賀允和其他三人一起下場。

她看的非常快,別人看一個石頭的時間她能過手四五個,不少原本對她充滿期待的人都忍不住心生失望,這樣草率的一個小姑娘,真的是傳言中的天才?

大家懷疑是正常的,人們不就是這樣嗎,對於不合常理的事哪怕親眼所見都能心生懷疑,更何況是道聽途說。

前三組的勝利者坐待主席臺旁的涼蔭處,盧明哲看著賀允飛快的拿起石頭放下,拿起石頭放下,忍不住鄙夷道:“花老,你們這裏的人就是喜歡誇大其詞,要找賭石高手還是得去雲南和廣東。”

他這話可是開了一個大大的地圖炮,仿佛只有雲南和廣東有高手,別的地方玩石頭的人全都沒見過市面一般。坐在他旁邊的白少康年輕氣盛,當下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倒是身為當地人的花老依舊笑呵呵的,捋著胡子道:“不要急嘛,等結果出來再下結論也不遲。”

盧明哲哼聲,“別人的結論我不敢妄言,但這個賀允……呵呵,生手一個,我倒是敢斷言,她絕過不了第一關。”

花老眼皮一掀,笑道:“不如咱們打個賭?”

“什麽賭?”

“一百萬,我賭賀允贏。”

“好,花老既然說了,我自然得捧場,我賭兩百萬,賀允輸。”

白少康笑了一聲:“這位朋友,這個賭可不太公平喲。”

盧明哲大手一揮,“花老是前輩,我讓著一點無所謂。”

白少康大笑,“朋友誤會了,我說的不公平是對花老不公平。若是四人水平相當,賀允勝出的概率是四分之一,失敗的概率是四分之三,花老拿一百萬賭那四分之一,你卻拿兩百萬賭四分之三,不是對花老不公嗎?”

盧明哲本來一臉故作大度被這番話打得一點不剩,一張黑亮的臉此刻漲得黑紅發亮,看著格外可笑。

“我出三百萬,壓賀允輸!”他改口。

白少康窮追不舍,“朋友不是說花老是前輩,要‘讓著’前輩嗎?”

盧明哲黑紅的臉漲得更厲害了,幾乎都能看到他頭頂冒的煙兒。“我出五百萬!”他大聲道,分明是為了挽回方才“讓”花老的面子。

白少康這才滿意了。不好意思,他既不是雲南人也不是廣東人,可他自戀得很,覺得自己怎麽著也算個高手。

花老捋著胡子淡定的笑。

可場上的賀允越看眉頭就皺得越厲害,這堆石頭似乎被人篩選過了,基本上沒什麽好料子,拿起一個是石頭,再一個還是石頭,就算偶爾能撞見幾個帶色的,上糯種的都很少,更別提冰種玻璃種了。

這分明是一堆磚頭料。

賀允擡頭看了一下時間,半個小時已經過去一半,她連一塊看得上眼的石頭都沒找到,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另外三個人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他們還在看自己早已拋棄的石頭。

她閉著眼休息一下,低頭繼續挑,動了動腳,突然發現挨著一塊石頭的褲角濕了一點。

過來的時候她明明沒有看到有水,褲子怎麽會濕了?

她難掩好奇,把褲子挨著的石頭扒開,驚訝的發現裏面像是有冰塊融化了一樣,濕了一片,觸手一摸,一片沁涼。

☆、青泥珠

賀允本以為這石頭是從水裏撈出來, 還沒晾幹, 但一摸上去就知道她猜得太簡單了。

她看過不少jí pǐn翡翠,但這個構造從來沒有見過, 視線穿透足有十厘米厚的皮殼, 看到了一片青碧,絲絲涼氣仿佛有生命一般, 沿著她的視線蔓延, 觸及眼球, 像是被雪水浸透,一片清涼。

賀允嚇了一跳, 連忙後退一步,惹得跟在她身後的人目露詢問。

賀允定了定神, 指著地上一灘水道:“小心,這裏有水, 地滑。”

後面的人笑了笑, 示意知道了。

賀允起身,心臟砰砰亂跳,她叫工作人員過來,記錄下這塊石頭的編號, 意思是這石頭歸她了。

見賀允終於挑中了第一個,人群立刻伸長了脖子往裏看, 卻見工作人員抱著一塊烏漆墨黑的濕漉漉的石頭擺到了標有賀允編號的長案上。

人們忍不住奇怪, 賀允看中了這石頭的哪兒, 明明很一般啊。

坐在主席臺上的展江看到這塊石頭倒是露出些許興味, 這一千塊石頭是他先選過一遍的,但這塊他好像沒什麽印象。

展江叫負責人過來,去查查怎麽回事。

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又有幾塊石頭陸陸續續擺到了其他參賽者的長案上,大家看著每一塊都比賀允這塊看起來要美觀得多。

終於,時間到,所有人都挑好了自己的三塊石頭。

第一輪比賽,開始。

賀允站在自己的長案後,卻沒有看自己的石頭,目光在對手的石頭上打轉。

想出這個比賽規則的人太可怕了,如果她在第一輪就用最好的石頭肯定能晉級,但第二輪就有可能會輸,如果她用最差的石頭,更有可能在第一輪就直接被刷掉,而且她懷疑這些石頭是被人篩選過一遍的,好的石頭少之又少。

梁建業上場,“請三位選出參加第一輪比賽的石頭,放到前方的展臺上。”

賀允猶豫了很久,還是選中了中間那個。

三塊帶著各自主人編號的石頭被送到最中央的展臺上。

賀允悄悄松了口氣,幸好她花了大量時間盡可能多的把石頭看了一遍,大概還記得另外兩人選中的石頭什麽樣子。

隨著一聲“開始解石。”左邊第一塊石頭被一分為二。

工作人員用水清洗幹凈,面朝觀眾先展示一遍,接著送到主席臺上,由評委門進行鑒定。

第一個評委打燈看了看,道:“冰糯飄藍花,綿比較多,色稍悶,不夠辣。”

然後傳給第二個,第二個看完再傳給第三個……

等輪到謝知微的時候,他紆尊降貴一般把目光從shǒu jī上挪開,掃了一眼,“和展老看法一樣。”這就算應付過去了,連表面活兒都不願意做。

幾位評委的意見基本一致,種冰糯偏糯,飄藍花色悶,中低檔。

接著是第二塊,照例走了一遍流程,細糯種,但色好,是脆甜的蘋果綠,綜合比較起來,倒比上一個還要好些。

終於輪到賀允,除了謝知微,所有人都伸著脖子勾著眼睛盯著。

一切開,大家全都無語了,這……這塊和第二塊相比沒什麽差別啊!

送到評委面前,眾人拿著燈對比著兩塊照了半晌,驚訝的發現竟然難以決斷。

賀允這塊色稍差一點,但種要好些,兩者不相上下,判誰贏都難以服眾,為了公平起見,必須再來一刀。

於是兩塊石頭又被送到解石機旁,人們的心又提了起來。

把第二塊石頭的表皮剝開,取出裏面的翡翠來,只有一道綹,通體綠色。

輪到賀允了,切下的第一刀,結果就見了分曉,只見脆甜的綠色下方飄著一抹剔透的蜜糖黃,仿佛純正的蜂蜜一般,看一眼就甜到了心坎裏。

結果毫無疑問,評委一致宣布賀允勝,並將失敗者的翡翠全部歸到賀允名下。

觀眾席上的花易率先反應過來,激動地站起來用力鼓掌,大聲叫好,人群熱烈的掌聲隨之而起。

坐在旁邊的花老:“……”

這混小子,他爺爺剛才勝利的時候怎麽沒見他這麽激動?

不過臉色最難看還要數坐在他旁邊的盧明哲了。

怎麽可能?

他不相信,可賀允看石頭的動作分明就是個生手,難道真是運氣逆天?

白少康幸災樂禍,在一旁怪聲道:“朋友,那五百萬的賭你可別忘了。”

盧明哲咬牙,沒搭理白少康,問花老,“卡號多少,我直接給你轉賬。”

花老笑呵呵的遞出自己的銀|行卡。

看到轉賬成功的提示,盧明哲肉疼了一下,五百萬啊,對誰來說都不是個小數目。

肉疼過後,他迫切得想要撈一把,怎麽著也得把虧的錢賺回來一些再說。

盧明哲忍著抽搐的嘴角,道:“不如咱們再賭一局?”

花老山羊胡一翹一翹的,“怎麽賭?”

“賭最後的獲勝者。”

花老連連擺手,“不行不行,這個不能賭,咱們都是場上的人,這可操作性太大了,不能賭。”

白少康插話,“這賭只能賭自己贏。沒意思。”

盧明哲不甘的哼了一聲,鄙視這兩個膽小鬼,他看著長案上自己那塊石頭,露出得意的笑。

下一場,他就叫人知道,他盧明哲的名氣不是白來的,如果能打敗那個風頭正盛的賀允,嘿嘿,那就更好了。

這時候,梁建業上臺好不容易讓人群安靜下來,讓賀允等四人上臺,宣布上半場比賽的四位優勝者,上半場比賽結束。

下午三點,下半場比賽正式開始。

這段時間,四人剩下的石頭要寄存在這裏,有專人看管。

梁建業剛宣布結束,花易就跳上臺,沖到賀允面前,恭喜她進入下一輪,旁邊的花老一拐杖抽到他腿上,“小兔崽子,眼裏還有沒有你爺爺了?”

花易疼得齜牙咧嘴,怒道:“你這老頭兒到底懂不懂疼孫子啊?”

花老哼聲道:“疼你不如疼塊叉燒。”

賀允安靜的看著。

“賀允。”

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過來的謝知微站在人群外叫她,賀允擡頭,看到他朝自己招手,他身後站著之前見過的年輕人,就是他的哥哥。

謝知蘊看著謝知微的動作,眼裏光芒閃爍,他可真的毫不在乎,完全忘了剛才還說“不認識這個豆芽菜”。

賀允沒理他,他把自己當大王了,叫一聲就過去。

見賀允沒反應,花易心中一喜,故意道:“小允,咱們去吃飯吧,你餓不餓?”

賀允還真餓了,一行人簇擁著去找地方吃飯。

謝知微也不惱,慢悠悠的跟在後面,沖著shǒu jī懶洋洋道:“我喊過她了,你們‘鶴鶴’不理我。好了,下午三點再見。”

他關了shǒu jī,雙手插兜裏,見人群走得遠了,也不急,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

賀允等人朝西走,其他人朝東走,兩撥人背道而馳,漸行漸遠,而謝知微就一直綴在賀允幾人身後。

翡翠街附近有很多老餐館,或許不如新店窗明幾凈,但味道卻純正。

花老祖孫對這裏很熟悉,輕車熟路的點了很多菜,全都是這裏的招牌,花易熱情的向賀允推薦,恨不得讓她把桌子上的菜市全吃下肚。

花老看不慣他這沒出息的勁兒,那筷子狠狠敲了他好幾下,連張巖都忍不住沖他擠眉弄眼的笑。

一群人正其樂融融,某人慢吞吞的踱進來,無視大家明顯不歡迎的眼神,大爺似的叫fú wù員加了一個凳子,坐在過道裏。

張巖頭疼的扶額,生無可戀的往桌上一趴,呻|吟:“謝三爺!您能不能和什麽老總會長斬神仙去吃米其林三星,別跟著我們小允往這小飯館跑行嗎?!”

花易瞪他一眼,給賀允夾了一塊醬爆小排,簡直是無聲的挑釁。

謝知微沒理他倆,往哪兒一坐,自顧自的喝了口水,這才慢悠悠道:“我約了郭佳來這兒談工作。”

聞言,直勾勾盯著他的賀允連忙低頭,把小排三兩口吃幹凈,舔了舔唇上的醬汁,馬上道:“這裏嗎?幾點?”

謝知微擡手看表,瞇著眼笑:“現在。”

他話音剛落,一個男的走進門口,張望了一下,看到賀允快步走了過來。

得了,張巖放下筷子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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